专访|从“余额宝”之父到阿里影业掌门人 樊路远的影视进化论

阿里影业(01060.HK)诞生第四个年头，掌门人从张强到俞永福，再到时任樊路远，每个人都给阿里影业打上不同的烙印，带上不同的征程。

关于樊路远，他的江湖传说不少，雷厉风行、快准狠、还有一些偏执。他是阿里巴巴集团的合伙人，工号10766，花名“木华黎”。“木华黎”是成吉思汗手下骁将、开国功臣。让樊路远一战成名的，是在市场率先推出了快捷支付和余额宝。

▲阿里巴巴集团合伙人、阿里影业董事长兼CEO樊路远（受访者供图）

在此以前，很难想到他会进入阿里生态体系里的电影公司，跟文化内容打交道。

今年的上海电影节，是樊路远上任阿里影业CEO后的第一次公开亮相论坛，与他并排坐在一起的，均是在电影行业深耕近30年的老大哥：中国电影股份有限公司总经理、国家一级导演江平，博纳影业总裁于冬，华谊兄弟联合创始人王中磊，光线传媒董事长王长田。

相形之下，在阿里影业上任仅9个多月的樊路远很“年轻”，他的阿里影业也只有4岁多。

在这场论坛中，他一直是话最少的那个。论坛伊始，他提示助手递给他笔，在现场，他是唯一拿着纸和笔聆听并写下一些东西的影业公司董事长。而轮到他发言时，不同于于冬与王长田的敢说，樊路远更多是温和谦逊的姿态，强调阿里影业还要慢慢来，在做好基础设施的平台上，要全力投入内容制作。

论坛之后，樊路远第一次坐在了每日经济新闻记者面前，对记者讲述他执掌下的阿里影业新生态。

思考：只有5%的电影能赚钱，为什么还有那么多资本进来

身边人都习惯称呼樊路远为“老樊”，可实际上他并不老，在一众老电影人中，他是新兴互联网影业的代表。

阿里影业到现在也不过四岁，在近20岁的老牌公司博纳、华谊面前，樊路远称阿里影业还是个婴儿。

时间退回到2017年8月2日，当时的阿里巴巴文化娱乐集团董事长兼CEO俞永福宣布，阿里巴巴合伙人樊路远将加入阿里大文娱“大班委”，接替俞永福出任阿里影业董事长兼CEO，共同制定和推进大文娱的发展战略。

今年5月11日，阿里巴巴集团CEO张勇再以内部信形式宣布了阿里大文娱版块的最新组织调整，樊路远将兼任大麦网CEO。至此，阿里大文娱体系里的阿里影业、大麦网均整合在樊路远旗下。

樊路远登上互联网巨头影业的最高位，从金融支付领域投身文化产业，近十个月来，影业给樊路远带来了深远的思考，而对电影产业以及电影人，樊路远抱有很大的敬畏感。

在上海电影节的金爵论坛上，樊路远困惑地表示，自己经常和于冬、王中磊聊天，他们说一个好剧本做出来最起码3年，等拍摄出来差不多5年，可资本仍然前仆后继进来，“电影行业5%的电影占据了90%的市场份额，而且只有5%的电影能赚钱，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资本？”

做电影和做资本不一样，如果耐不下性子，就无法坚持下去，如果只为了钱，干脆别进圈了。樊路远不论在公开的台上，还是私下接受媒体的采访，提到于冬、王长田时，都会带上“大哥”二字。要真论履历，樊路远贵为阿里巴巴36位合伙人之一，为支付宝在线支付立下汗马功劳。但真进了内容行业，还是保持敬意不忘初心，“电影行业真的不容易，你说电影行业可以挣多少钱，我觉得是挺难的，它是一种文化影响力。”

2017年中国电影总票房556亿，对比起阿里巴巴核心电商营收2140.2亿元来说，实在算不上暴利的行业。

阿里巴巴拥有头部的资本力量，论坛上樊路远面对的几位老大哥，博纳、华谊、光线，阿里都已是他们的股东，也参投过不少他们的项目，如《七月与安生》《芳华》《前任3：再见前任》等，但樊路远仍渴求与他们谋寻内容合作。

▲《前任3：再见前任》票房高达亿元（CBO中国票房/图）

“阿里巴巴影业不做内容的说法，是被媒体上夸大了。我想澄清的是阿里巴巴会加大对优质内容的投入。没有内容的公司不是一个好的影业公司，所以必须要在内容上大力投入。”樊路远对电影产业的认识，颇有穿透力。

现阶段不考虑盈利 对淘票票投入绝对无上限

自阿里影业成立以来，这家公司历经两位前任CEO，分别带领公司尝试不同的进化路径。首任CEO张强侧重在传统产业上下游并购投资。次任俞永福注重对影视行业基础设施的建设，甚至想将公司改名为“阿里影业基础设施公司”。

如今，基础设施成为阿里影业双轮驱动中的核心一环。今年2月，樊路远为阿里影业不惜一切代价的投注划定一“产出”目标：2018年淘票票成为中国电影行业最大在线票务平台，“今年是淘票票的全力进攻期”。

▲樊路远参加第二届中国影视领袖峰会圆桌论坛讨论（每经资料图）

直到现在，樊路远依然对目标坚持：“对淘票票的投入绝对是无上限的”。在他看来，持续地为淘票票打价格战，才能让电影行业升级。“和我当年创建快捷支付一样，淘票票提供了方便。如果还像原来那样去现场买票，肯定买不到。只有方便，看电影的欲望才会强。”

不过面对淘票票仍在亏损，阿里影业股价一蹶不振，樊路远和阿里影业仍要用时间给资本市场一个合理的解释。

财报显示，2016年，阿里影业净亏损人民币9.761亿元，相比2015年4.66亿的盈利数额，其业绩出现了巨大退步。阿里影业在财报中明确表示，亏损额度的扩大主要因为淘票票的市场费用，主要是针对票务市场的补贴所致。

▲ 2016年，阿里影业亏损情况（阿里影业财报/图）

2017年，阿里影业对淘票票的投资力度还在继续加大。2017年年报显示，阿里影业的销售及市场费用为人民币20.87亿元，是2016年10.8亿元的二倍多。

▲截至2017年年底，阿里影业销售及市场费用情况（阿里影业财报/图）

2018年截止到3月31日，三月时间内阿里影业在销售及市场费用的投入更是达到了11.33亿。而此项费用的大幅增长，是因为淘票票致力于增长其在线票务市场份额而产生的。

虽然阿里影业在淘票票上的投入巨大，但是淘票票的成长也是显而易见的。阿里影业的业务板块主要分为互联网宣传发行、内容制作、综合开发以及其他四个方面。

互联网宣传发行业务在2017年内录得了19.7亿元收入，在营收占比中高达83.2%。但此业务的亏损在2016年为6.07亿元，2017年为3.51亿元呈缩窄趋势，可到了2018年第一季度，仅三个月，阿里影业的互联网宣传发行业务亏损就达到了5.31亿元。

阿里影业解释称，春节档票房达到历史新高，集团则瞄准此策略契机时段，致力强化淘票票的市场领先地位。

▲截至2017年年底，阿里影业互联网宣传发行业务情况（阿里影业财报/图）

数据显示，淘票票和猫眼微影占据着超过90%的在线票务平台市场份额，成为当下票务市场两大“寡头”。2017年4月，王长田在光线的投资者交流会中透露，猫眼一季度收入超过六亿元，前三个月的平均月利润超过5000万元，单月最低利润超过4000万元。

淘票票是否有盈利诉求，还是只坚持做基础设施平台，成为了外界最为关注的问题之一。

“现阶段还不需要考虑盈利，我们做淘票票并不是为了挣多少钱，最重要的还是给产业提供一个非常便利的平台，长久下去，我觉得一个行业真的能够把几件事情都做好，可以给行业带来非常高的价值以后，再从里面去考虑怎么去盈利。”樊路远如此回答每日经济新闻记者。

除了售票业务外，淘票票参与电影的投资与发行也是它营收可以大量增长的原因。淘票票专业版统计数据显示，2017年淘票票共参与了22部电影的发行工作，是民营发行公司中参与影片发行数最多的一家，总发行票房达到了154亿元，行业第四，民营公司第一。

2017年，成功押中中国影史票房第一《战狼2》使淘票票在票务市场名噪一时。从此之后，淘票票在影片的投资与发行方面加大了力度。2018年春节档，淘票票作为《红海行动》《唐人街探案2》的联合发行方，助推两部电影最终获得36.47亿元、33.98亿元票房。

▲《红海行动》累计票房36.47亿元（CBO中国票房/图）

2018年电影市场第一季度过去，票房增速达到了39.95%的高增长，淘票票市场的份额也再创新高，增至43.6%。

“我手里不会有PPT项目”

樊路远曾在支付宝十年，余额宝、快捷支付都是他的代表作。他有敏锐的判断力，也具有快速打破一个行业僵化局面、引爆市场的能力。超强的执行力更是使支付宝快捷支付一战成名，紧接着他又推出余额宝，打得各大银行措手不及。

但执着让支付宝做社交，令樊路远一度被拉下神坛。有消息称，樊路远当时力排众议，在一片反对声中坚持自己的决定，哪怕知道是错的。

▲图片来源：东方IC

这样鲜明的一意孤行、追求速度的脸谱和现在阿里影业的樊路远并不搭。在电影产业，他不断强调“慢慢来”，并正视阿里影业的优势与短板。

在俞永福定位阿里影业为基础设施平台公司后，樊路远重拾内容，并将内容与基础设施打造列为公司的双轮，称阿里影业为“一家以互联网为基础平台的全新的内容公司。”

“阿里影业终究是一家要做电影的互联网公司。”新面孔樊路远用“新”与“年轻”来介绍他治下的阿里影业。在他的描述中，阿里影业的组成包括观影决策平台淘票票、电影宣发平台灯塔、IP衍生平台阿里鱼、影视金融工具娱乐宝。

娱乐宝与樊路远更是有着深刻关系，这款产品曾是他带领余额宝团队打造的。阿里影业希望作为金融工具的娱乐宝，能在资金造血输血上为影视项目提供助力，这也昭示着，阿里影业将利用自身的优势，在影视行业融资方面一展宏图。

此外，樊路远还向每日经济新闻记者透露，阿里影业投资内容的战略举措。樊路远强调，电影产业要凸显人的价值，核心是培养人才。阿里影业现在有五个电影工作室，重点孵化电影人才，培养年轻导演和编剧。“对于IP热，我保留意见，我觉得未来在影视行业的创作中，编剧、导演、制片人，这三个是真正把影视作品变成非常好的产品的铁三角。”

由阿里影业支持、面向全球范围内的青年电影人发掘及扶持的“A计划”在几年间已经孵化了不少不错的影片，如《在码头》《我的青春都是你》。樊路远不断强调，传递健康、快乐情感的电影会是阿里影业挑选项目的价值观。

外界曾传言，阿里影业解散了国际部，这被樊路远当场驳回，“纯属谣言”。相反，樊路远野心勃勃地表示“阿里影业必须全球化，这是我们肩负的责任”，“今年马上会和国外的电影公司合拍一个非常重要的电影，近期会公布，春节会上映。”

其实阿里影业在国际化的电影投资上已经做出了一些成绩，如去年票房黑马《一条狗的使命》正是阿里影业子公司中联华盟引进的，阿里影业还参股了斯皮尔伯格的公司，参与《头号玩家》的票房分成。

▲《头号玩家》的全球票房情况（Box Office Mojo/图）

2016年的上影节，阿里影业曾一口气公布17个片单，2017年上影节，俞永福反思“有一部分成了项目、另外一部分成了PPT，这就是事实”，针对这个质疑，樊路远回应每日经济新闻记者：“我这儿不可能有PPT项目，只有大家能不能做，怎么样做得更好。”

尽管身处电影行业时间不长，但樊路远却一直带着互联网的创新思维在思考电影。他对阿里影业的未来运筹帷幄，“不能说今天我来了，明年就出5部20亿元的电影，这不可能，但这个行业一切都可以升级、变化。”

至于是什么变化，樊路远以《头号玩家》举例，他认为这种电影有可能未来会引领电影行业的新趋势，即虚拟和电影的结合，他建议大家，“慢慢要关注，未来电影可能就不是如今这样的电影了。”

》》对话樊路远

“这个行业中制片是最不透明的”

每日经济新闻：王长田说到电影行业的事情，投资了以后大部分退出，这件事情对于您有没有触动？

樊路远：任何行业都有危机，要看是短期危机，还是长期危机。我觉得影视行业，在未来中国的发展中会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国家在讲文化自信，文化自信其实很多是通过文艺作品来体现的。现在物质文明达到一定程度，精神文明还是有很大差距。精神文明需要通过电影、电视剧来体现，因为看到那个才会看到自己，看到自己想的东西。我认为这一块儿是前景无限的。

每日经济新闻：阿里在杭州买过影院，也入股大地影院，在这方面会继续投入吗？

樊路远：当时更多是对于业务的思考。从现在来讲，我觉得我们没有大规模地进入线下的想法，未来可能也不会进入，那不是我们擅长的。去尝试以后，不行再回来。没有一个人的战略永远都是对的。

每日经济新闻：电影产业链上游，会从哪里找个突破口？编剧、制片、投资……

樊路远：本来也没有宣布，我们在做个制片软件，这些都是基础设施了。这个行业中制片是最不透明的，花多少钱都不知道，慢慢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我们要对于内容持续的投入。而不是说今天投一下，明天不投。一个没有内容的公司不是一个好的影视公司，而且我们本身具备互联网公司的思想和精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