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在中国，孩子的教育问题是一个家庭的头等大事，这其中，中产家庭尤甚。作为社会的“夹心层”，中等收入群体通过自己的努力实现阶层提升，但净资产不足够高、可支配收入不足够多，仍需努力工作才能维持稳定的生活。而教育，是他们最为关注的问题——人们总要把自己奋斗而来的财富和阶层优势向下传递，消除不安全感。
下午五点，2018年高考结束，一批家长“熬”出了头，而另一批家长的焦虑才刚刚开始。
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在中国，孩子的教育问题是一个家庭的头等大事，这其中，中产家庭尤甚。
图据网络
前阵子，城叔的一位朋友去参加了某私立小学的面试，虽已“身经百战”，但其中有两道“特别”的题目，还是让她哭笑不得：
“请谈谈中美贸易摩擦对中国经贸的影响。”
“你如何看待货币去杠杆？”
笑，庆幸的是这位朋友正好是金融从业人员；哭，这位朋友细思极恐，仅是小学家长的题目，已经如此“丧心病狂”。
作为社会的“夹心层”，中等收入群体通过自己的努力实现阶层提升，但净资产不足够高、可支配收入不足够多，仍需努力工作才能维持稳定的生活。而教育，是他们最为关注的问题——人们总要把自己奋斗而来的财富和阶层优势向下传递，消除不安全感。
今天，从四个故事，我们来聊聊当代中等收入群体的教育焦虑。
A君：二线城市公司中层管理人员
女儿：珺珺 8岁
都说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但伴随着我四十岁而来的，却是越来越多的教育难题。
很多人都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将年仅8岁的小棉袄，送到寄宿制的私立小学。尽管这所学校的名气人尽皆知，但朋友还是劝我要将女儿留在身边，以建立亲子感情。
但他们不知道，珺珺性格多数时候比男孩子还要活泼，在生活与学习上非常难约束，再加上我们经常要加班和出差，这时候，一所高度规范化的私立寄宿制小学，能够解决大部分问题。所以，尽管学费高昂，仅小学一年级就高达5万/年，我也咬紧牙关，对自己“痛下狠手”。
在将她送到私立学校前，我付出了很多心血。
一开始，珺珺先是在小区旁的一家公立幼儿园就读，正是因为它公立的性质，离我家又近，我曾一度认为珺珺可以理所当然地就读。
然而事实给了我当头棒喝。在珺珺快满两岁的一个早晨，当我一踏出小区，却被幼儿园门口排队的长龙震惊了，这是幼儿园在收集入学申请资料，虽说他们已在招生启事上特意凸显了“最终录取名单与申请顺序无关”，但这也难以安抚这些家长的焦虑情绪。我发现，许多家长都是彻夜过来排队，深夜的寒风虽已冻得他们面色发青，但仅为1/5的录取比例更让他们瑟瑟发抖。
其中，一位家长的那句“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更不能输在排队线上”，瞬间击中了我，这好像是一种无形的宣战，我突然意识到在对待孩子的教育问题上，太不上心了。
毫无疑问，第二年，我也出现在了这彻夜排队的队伍里，而珺珺极为幸运的命中，让我们家整整高兴了一个礼拜。
但很快我又发现，这种小概率事件是不常有的，对于珺珺长远的教育规划，要尽量一步到位，譬如最现实的问题就是，珺珺的小学如果摇不到号，又应该怎么解决？
后来我们得知，在离我们家4公里左右的地方，有一所知名的私立学校，可以解决从小学到高中的就读问题，但其要求十分严苛，生源必须从他们自己的幼小衔接班中筛选，并且对小孩的综合能力要求非常高。
考虑到这所学校离我家的距离不算远，我决定将珺珺送到这里，为此，我帮珺珺额外增加了兴趣班和英语课程，此外，我还像挤牙膏一样挤出零碎时间，以增加亲子教育时间。
直到今天，我依然还记得自己在幼小衔接班的面试场上，一再揣摩着这所学校的教育理念，同时，还隐隐担心着珺珺在考场上的表现的那份心情，真可谓是五味杂陈。
后来，当珺珺成功地考取了幼小衔接班，按理说，孩子的教育问题就不用我过分操心，但事与愿违，在读满一年后，到了小学报名的时间，学校竟告知我珺珺年龄偏小，还需要再读一年。
这让我感到很为难：珺珺年龄是偏小一点，但我知道有一些比她更小的孩子，也凭着过硬的关系录取了，如果珺珺再在这里耗上一年，学着同样的东西，无异于是在浪费光阴；况且，一年后的录取政策会是怎样，谁也不知道。
无奈之下，我又将珺珺转送到了一所双语的私立幼儿园，这家幼儿园学的东西特别多，此外还有半天的外教课程，但缺点就是一个字，贵。但是在当时我已经没有更多的选择余地了。
在将珺珺送到这家幼儿园之后，没有片刻迟疑，我又立即投入到海量的小学研究之中。此时，经朋友强力推荐，一所离我家有12公里的私立寄宿制学校成了我的目标，但这家小学的招生条件极为严格，用别人的话来讲就是，不仅在选优质学生，更是在选优质家长。
抢，优质的学校资源必定要经过激烈的厮杀，珺珺最终擦边入选，如今，她已在这所学校就读一年，并保持着中等的学习成绩。
如果你认为我可以稍微喘口气的话，我只能说“too young too simple”——如今，学校沉重的课业负担与残酷的末位淘汰竞争机制，正像大山一样压在我的肩上。
B姐：十年“北漂” 都市白领
女儿：依依 3岁
这段时间，许多朋友听说我女儿在北京上幼儿园的事情终于解决了，纷纷来恭喜我。
其实，这些朋友的来意无非分为三类，其一，带着攀比的心态，想看看你家小孩就读的学校是否比他家小孩差，来找优越感的；其二，由于没能在北京扎根，小孩上不了学，最后“败走”二线城市的人，她们夹杂着些带着不甘与羡慕的复杂心情；其三，当然也不乏真正关心你的人群。
但是，无论她们出于何种目的来探听，我却始终高兴不起来。
其实，早在十年前，我就开始在北京工作，开启了漫长的“北漂”生活，与老家的同龄人相比，我无疑是她们眼中的光鲜“白领”，但经过这些年的打拼，我既没有争到户口，也没有挣到房子，她们眼里的“光鲜”，其实只有我心里清楚。
租房在北京六环外，每天挣扎于地铁与公交之间，缺乏时间陪伴丈夫与女儿，这是我最真实的生活写照。然而，这一切的矛盾，在依依两岁多时，被无限放大了。
那时，我正考虑给她选择一家“理想”的幼儿园，而当你要问我什么叫“理想”，当时的我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说，最好的就是最理想的，现在回想起来，这种想法简直可笑又可气。
不瞒你们说，就在我家街头转角处，有一家幼儿园，但以往每当我路过那里，我简直不愿意多看两眼，因为我心里清楚，像这样的郊区幼儿园，北京有一大把，但无论从硬件还是师资来说，它们在北京都是“边缘化”的。
但极为打脸的是，在四处碰壁以后，当我回过头来找到这家幼儿园时，他们竟告诉我，你的女儿不符合招生条件，因为没有房子和户口。
又是房子和户口，赤裸裸的现实，再次给我这个资深“北漂”上了深刻的一课。
在托了一层又一层的关系后，如今，女儿终于被这所学校“破例”接收。然而，毫无高兴可言，我竟然给女儿上了一所自己都非常看不上的幼儿园，说实话，我心里真的无比地自责。
你问我自责什么？在北京，像我这样无根的浮萍，在这座城市漂浮数年，却始终没有被接纳的人实在太多，这些我都能忍受，但我决不能忍受的是，我的女儿跟我一样，也像浮萍一样被排挤在这座城市之外。为人父母，总是想着、盼着给孩子最好的，如果连教育都不能保证，那我这个别人眼中“光鲜”的白领，还有什么是可以选择的？
夜深人静之际，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到三年以后，我的宝贝女儿又将面临同样边缘化选择，我的心里就充满了担忧，不知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尽头？或许，我该和她们一样，选择离开？
C姐：二线城市 全职妈妈
儿子：康康 3岁
在别人眼中，我有个令人钦羡的家庭，拥有事业成功的丈夫和聪明可爱的儿子，而我，是个“清闲”的全职妈妈。可她们不知道的是，我的焦虑真的一点都不比别人少。
自从三年前生了康康后，我便辞掉了工作，那时我刚满25岁，事业正处于起步阶段，对于这份还未开始便划了句号的事业，我其实是不甘心的。
但不甘又能怎样，年幼的儿子需要我照顾，年轻的家庭需要我操持。如今，儿子几乎占据了我每天近八成的时间，但仅剩下的那两成，似乎都还在被“虎视眈眈”。
因为我本身是比较注重形象的人，梳妆打扮是我常年的习惯。但当别人质疑你，“带着孩子，还有时间梳妆打扮啊？”这就好像在鞭策你，如果有这点闲工夫，还不如多花点时间在孩子身上，这会让你心感觉非常委屈。
说实话，我可以费尽心思将儿子打扮成大明星，但我不能容忍自己同时做个蓬头垢面的保姆。
当没有了社交圈子与工作空间，于是，我几乎将全部的精力投入到儿子即将选择的幼儿园上，因为这是件最让我头疼的大事。
最开始，我其实是一门心思地想让康康读私立幼儿园的，因为大家都在说，公立幼儿园教的会比较少，师资也比较紧张，而私立幼儿园的师资资源更丰富，孩子能学到更多的东西。
但当你发现你的孩子总是比别人“慢半拍”，而且自理能力较差时，你就开始在公立与私立之间摇摆了。这种纠结点在于，公立学校虽然师资配备相对较差，但对孩子要求更为严格，这有利于小朋友自理能力的提高；而私立学校一般会将孩子照顾地较好，但对于孩子长远发展来看可能是种“溺爱”。
因为想也想不出个结果，于是，我决定展开实地调研。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除了遍搜各种平台的相关信息外，还几乎跑遍了周边大大小小的幼儿园，从卫生条件到硬件设施，从老师素质到幼儿园床位的高低，都是我考察的范围。
有些幼儿园卫生条件太差，我直接就给Pass掉了；有些幼儿园老师脾气看起来就很暴躁，这让我感到担忧；有些幼儿园的床位太高了，我担心康康午睡不安全……
然而，我的考察并不是一帆风顺的，其实许多幼儿园并不接受家长入园参观，所以，我经常会到一些幼儿园去“蹲点”，希望从保安以及接送的家长口中套出一些有效信息。
其中有几次，当我在幼儿园门口转悠久了，保安就开始注意我。这时候，我就左顾右盼地装作等人，或者假装打个电话，以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此外，我还自制了一张的表格，上面详细地记录了我所有备选幼儿园的信息，包括距离、价格、特点、师资等等，这方便了我可以更系统地咨询“专家”。
如果你问我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尽头，我会告诉你这没有答案，当你有了小孩就能体会，每当你解决了这个问题，下一个问题就会接踵而至。
D姐：二线城市 记者
小孩：孕八个月
今天，一年一度的高考又来了，粗略算一算，距离我小孩高考还有6635天，但是，我却从今天开始焦虑了。
一个月前，我家旁边的幼儿园新开业，在傍晚散步的时候，我母亲极为严肃地告诉我，她打听到，这家幼儿园非常火爆，光是这条街道报名的小孩就超过了250名，而其招生名额仅为75名，这也意味着，通过摇号的方式，要淘汰近200名小孩。而我母亲的建议是，让我提前去排队。当时的我边摸着鼓得像大西瓜的肚子边笑着说，“我拿什么去报名，我的娃呢？”
母亲当时的想法在我眼中有些可笑，显然，我认为她是杞人忧天了。
半个月前，一名家住我附近小区的滴滴司机告诉我，他的小孩在附近一所公立学校上学，但是成绩特别差，而我们所属的整条街道都划到了这个学校。滴滴司机抱怨，这所学校的师资资源非常紧缺，一个年级20几个班，管理得非常粗糙，这导致了自己小孩学习的退步。
滴滴司机的抱怨，在我心里留下一层阴影。
前日，刚踏出小区，门口的被黑压压的人群所包围，原来，他们正在做小学的入学登记，而一经打听，他们所争的学校，正是前阵子滴滴司机所抱怨的那所小学。我纳闷，这所小学不是不好吗，怎么这么多疯抢？
一位家长告诉我，“谁不知道它不好呢？但好的公立摇不到号，贵的私立又实在上不起。”这位家长的心声，道出了多少的无奈与挣扎。
（除标明图片外，以上图片均出自摄图网）
文字 | 木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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