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和平，我只服你的武术指导！

每经影视实习记者 王礼迪

每经影视编辑 温梦华

 

从2010年的《苏乞儿》，再到蛰伏六年终于酝酿出的《卧虎藏龙：青冥宝剑》，无论是担任导演，还是干回武指老本行，袁和平似乎总是逃脱不开与烂片的“缘分”。不过，幸运的是他每次都能幸免于“难（观众的失望）”。

如今，在连拍两部烂片之后，袁和平又带着他的新片《奇门遁甲》回来了。此次观众对于《奇门遁甲》仍然充满期待。毕竟有老伙伴徐克作为监制和编剧压阵，这很让观众放心。

但不幸的是，《奇门遁甲》恐怕又要让你们失望了。小编提前去看了点映，结果后半段主角突然获得超能力秒杀boss，影片结束。

“什么破故事！”——第一个反应是怪徐克，对于袁和平却怎么都恨不起来。

其实，袁和平每每拍了烂片，背锅的总是小伙伴，大家觉得找他就是拍动作的，讲故事是编剧的事。少有人责难他的导演水平，因为在潜意识里大家觉得他是一个武指。

表面是偏袒，实则是偏见。武指只会打打打，拍不出好电影？事实上，我们把“武指”想简单了，也把袁和平想简单了。

▲昨日，《奇门遁甲》主创团队齐聚成都为影片宣传，从左至右一次为新乐视文娱董事长张昭、导演徐克、监制编剧袁和平、主演大鹏、制片人魏君子（图/张建摄影）

袁和平的导演功力

武术指导（简称“武指”）有两种不同工作方式，都来自新派武侠的两条脉，一脉是胡金铨，一脉是张彻。

胡金铨的武指负责提供武术知识，本质是顾问，因为胡金铨要借武侠说文化，动作设计是最能体现创意的部分，必须亲力亲为；张彻的武指负责直接拍武戏，本质是联合导演，因为张彻借武侠说兄弟情义，武戏单用来凸显男儿本色，大差不差即可，可以交由别人完成。

袁和平是后者，他原本干的就是导演的活儿。

当导演要具备两个能力，一个是知道怎么把事情讲清楚，另一个是知道讲什么故事。

▲导演袁和平（图/张建摄影）

袁和平很会把事情讲清楚。一般武指设计两人对打，往往安排一人主动攻击，一人被动挨打；为了显示进攻者发泄积怨，挨打者要么中门大开，要么生硬格挡。因为设计者只考虑武打姿态的美感，以舒展肢体为第一要义，牺牲了角色出招的合理性，拳脚之间不连贯，所以这类设计常被观众说“假”“花架子”。

袁和平设计对打，一拳一脚都是连贯的，一人出招攻击，另一人出招防守，防守同时伺机转化成攻击再打回去。“攻防转化”最精彩也最难拍，它让武戏险象迭生充满悬念。而袁和平不仅能把攻防转化拍清楚，还能结合准确的景别变化，体现人物的心理情绪，有非常强烈的代入感。

能把镜头语言用到这个程度，袁和平“讲清楚”的能力非同小可。而“讲什么故事”考验的是导演对社会、人性的理解程度，这是电影专业技能之外的能力，袁和平的水准又如何？

袁和平1945年出生，他师父算老派武人；老派武人教徒弟，道德观念和武术技巧一并传授。民国留下的传统是“武人文相”，老派武人都喜欢穿长衫，都是文质彬彬的和蔼模样。

▲老派武人都喜欢穿长衫，都是文质彬彬的和蔼模样（图/官方剧照）

武人在那时要在民间充当道德仲裁的角色，可能不识字但必须要明事理，方能够维护一地公正。上世纪80年代，邻里之间有了矛盾，还会找附近会武功的老头主持公道。

主持标准不是法律而是人情，以“谁也别太吃亏”为裁定准则。有人情世故的传承，袁和平那一辈的武人有一套明确的价值观念体系。叶问的弟子回忆叶问，很少有人说他武功高，都在感慨“他说话好有道理”。

看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香港武侠电影，总有一个讲情义、明是非、心中有正气、做事留余地的“师父”角色，袁和平的电影亦是如此，那是他们师辈的缩影。观众百看不厌还深以为然，正因为百余年都生活在这套道德体系里。

他曾经是个好导演

知道怎么把事情讲清楚，知道讲什么故事，袁和平能拍好电影。

《醉拳》讲一个纨绔子弟被人羞辱后拜师，高人不愿意传授武功，是出于对他人品的不信任。纨绔子弟屡经考验，终于打动高人，将醉拳传授给他。

老版《奇门遁甲》讲大内高手被王爷陷害，掳走小贝勒当人质。两人逃出王府相依为命，高手将小贝勒养育成人。多年后王府来人寻小贝勒继承王位，小贝勒却因看不惯清廷暴政不愿回去。

《太极张三丰》讲元末宦官擅权，苛税与暴政弄得民不聊生。一对兄弟因志向不同而分道扬镳，一人贪图荣华参军，另一人与义士劫富济贫。为求高官，参军者出卖大批旧友，一时间血流成河。为替义士报仇，兄弟反目也要大义灭亲。

彼时香港地区拍武侠片，都是文戏绕着武戏写。要说袁和平那时的电影，也并没什么高明之处，都是简单故事。但观众仍然爱看那时的电影，因为总有一份人情厚重、正气凛然，让人看后心气舒畅。

此后袁和平声名鹊起，去好莱坞设计了《卧虎藏龙》《黑客帝国》《杀死比尔》的动作戏，终于坐拥“第一武指”的名号。他能冲出亚洲走向世界，凭的是武术设计的专业技能，是术业有专攻的优势。

但弊端也正在于此。有杰作就有模式，既然成功可以复制，有捷径何必创新？

袁和平凭借武功获得外界认可，也由此陷入纯技术化的陷阱，“讲什么故事”再也无关紧要；顾此失彼，他现在拍电影都在炫技。能打起来就行。

新版《奇门遁甲》是神奇四侠大战外星人的故事，反派作恶无需理由，侠客牺牲无需理由，都是为打而打；管他妖人还是外星人，管他死去还是活来，能打起来就行。

▲《奇门遁甲》（图/官方剧照）

武侠导演徐浩峰说，李国豪、刘家良先后去世，武侠片凑齐了“脉断艺绝”四个字。再理解他的话，是哀叹老辈武人从前的简单美德，在如今的电影里难再复现。

大侠没了古道热肠，往往出言不逊，为的是一言不合打起来。

看袁和平过去的电影，主角大决战时还说“上天有好生之德，回头是岸”，看他现在的电影，好人坏人都想着“我要杀了你”。

有武功没道德算不上武侠，充其量是武打。这种电影太无聊。

大侠都在过去的江湖里，现在的江湖只剩打手。这种江湖太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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