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经编辑 每经影视记者 丁舟洋 每经编辑 杜 蔚
每经影视记者 丁舟洋 每经编辑 杜 蔚
这是最近两年时间里每经影视记者(微信公号:meijingyingshi)第七次在公开场合见到贾樟柯。青岛的院线推介会上推介新作、上海电影节上他旗下的暖流文化公司发布新计划、清华大学里客串冯小刚和李安对谈的主持人……
四十多岁“斜杠青年”贾樟柯的时间被电影人、投资人、公众文化人等不同板块分割着。
眼前他坐在新片《时间去哪儿了》的媒体见面会,这部旨在推进金砖国家文化交流的五国合拍片上映,贾樟柯是导演之一,也是路演现场唯一的“大咖”。他依旧诚恳地回答每一个问题,关于他对时间的焦虑,关于他的商业版图,关于他的创作轨迹,把他的话速记下来就是一篇很带感的散文了。
然而集锦式、同题式的电影,成功者几希。五个不同导演分别拍摄的篇幅有限的短片黏在一起,《时间去哪儿了》在大众市场上反响寥寥,首个周末排片率跌到1%左右,观众评分也难言乐观。
其实对贾樟柯而言,无论是出席上述种种不同场合,还是参与这部带着国际间文化交流定位的电影,都意味着这个曾经的汾阳小镇青年,已经是国际影坛中举足轻重的一股力量。
在2015年《山河故人》之后,适逢资本催热影视的顶点,他更忙了,有了更多的身份、更大的话语权。只是,时间对创作者尤其残酷,投入和抽身之间怎样才能做到从容有余又不顾此失彼?全靠贾樟柯自己来把握与探索了。
“刚刚我在休息室看到自己在2015年时《山河故人》路演时的签名,今天我又签了一个时间。就是两年过去了,现在又来了。”贾樟柯对每经影视记者说。
《山河故人》是贾樟柯艺术事业的又一座高峰,斩获国际国内大奖无数。彼时,资本也正加速拥抱影视行业,各路资本跑马圈地网罗影视名人、成立公司或合作合资项目。作为中国首屈一指的艺术导演,贾樟柯自然也是被追逐的对象。
2015年5月《山河故人》在戛纳电影节期间首映,在首映后举办的酒会上,贾樟柯除了感谢主创,还宣布与好友成立上海暖流文化传播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暖流文化”),主打商业片的开发、电影教育、电影生态开发。
“暖流”刚刚过境,贾樟柯又入股以上传媒,一家兼具投资与孵化功能的新媒体公司,并发起短片影像平台“柯首映”。
次年4月暖流文化宣布完成了A轮融资3000万元,5月贾樟柯出任上海大学温哥华电影学院院长,将暖流文化的教育板块计划嵌入其中。
事实上,贾樟柯从不是那种只懂艺术创作其他事务一律不管的电影人。用成熟的商业模式来打理电影制片、发行的各个环节,他早已驾轻就熟。
在这两家公司的十年前,贾樟柯就成立了自己的电影制作公司北京西河星汇影业有限公司(以下简称“西河星汇”),自己占六成股份。这家公司是《山河故人》《天注定》等贾樟柯作品的制作方之一。贾樟柯的电影虽然国内票房不能与数亿体量计算的商业大片对比,但它们的海外版权销售都很吃香。西河星汇的入局,意味着贾樟柯以公司的形式参与到自己作品的海外版权分账中。
今年1月,香港地区上市公司欢喜传媒“绑定”西河星汇:西河星汇将于六年期间内向欢喜传媒独家提供至少三部由贾樟柯执导电影的建议书,以供欢喜传媒投资制作这些贾樟柯建议的电影。欢喜传媒向西河星汇垫付制作开发的相关预付款2000万元,并有权购买上述贾樟柯建议电影的新媒体独家发行权。
每经影视记者注意到,《时间去哪儿了》即是贾樟柯与欢喜传媒合作以来的首部作品。欢喜传媒运作的网络播放平台“欢喜首映”和西河星汇是《时间去哪儿了》的出品方。
“虽然这部影片的提议来自于金砖国家电影节,相关人员找到我说有没有可能来一个五国合拍片。但影片在具体制作时是完全的公司化运作。”贾樟柯说。
“跟任何一代导演一样,我们都会衰老,都会或早或迟失去创造力。青春岁月里从未有过的身的疲惫和心的厌倦,也不时会袭来,而私欲也准备好它的理由,笑眯眯地来到我们身边。”《日照重庆》的那次讲演,贾樟柯诚恳地反思着出现在他工作中的阻力。
从《小武》开始,两年一部的电影节奏。他一度觉得自己是被电影索取了一切时间与精力的“电影动物”。
不难看出,《山河故人》之后,“电影动物”为自己的生物钟规划了“产业时间”。暖流文化、以上传媒,还有他一手推动即将来开帷幕的首届平遥国际电影展……产业时间和创作时间怎样才能不相互损耗呢?
时间流逝不复返,是现代人的普遍焦虑,对贾樟柯也不例外。“过去我们是农业社会,春天播种,秋天收获,冬天休息。进入工业社会,为了完成与工作单位的契约,我们把时间租赁给工作。大量人与人之间珍视的感情和人与人的互动消失了。”
“我也在问自己,我的时间去哪了?”贾樟柯对每经影视记者说。“这两年,我搬离了北京,一多半的时间生活在山西老家。上午我办公,还好现在移动互联网沟通便捷,开电话会议、回邮件,处理公事。下午就开始写作写剧本,从两点半写到天黑,一般都是这样,很规律,像长跑一样。”
要是按照此前两年出炉一部长片的节奏,2017年的贾樟柯还未能在任务清单上打勾。“11月会拍《江湖儿女》。这个影片在夏季的时候经过了很漫长的试拍阶段,为什么要试拍呢?因为这个故事是讲2001年到现在,一对恋人狂暴的爱情故事。我们要用六种摄影器材来呈现那个年代,所以做了大量试拍的工作。”
当谈起影迷们苦等已久的《在清朝》时,贾樟柯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每到一个地方碰到一个朋友都会问说,你这《在清朝》什么时候拍啊?”贾樟柯坦言,“《在清朝》筹备六年多了,还在紧锣密鼓的筹备中。武侠一直是我非常着迷的一个类型,我会尽快把它变成银幕上的现实。”
另外,贾樟柯还在筹备间谍片《双雄会》,今年年初写完了第一个VR唱片的剧本,“今年确实是工作很忙碌的一年。”
“产业时间”总有千丝万缕可琢磨。而对于《山河故人》之后“创作时间”的检验,或许确实要等到《江湖儿女》上映之后才能评判。
如果说投资电影公司、策划电影展、扶持电影新人这些是“影视产业”,那么早年的煤矿生意、卖白酒、开餐厅就可谓是“副业”了。
每往聚光灯下或商业社会走一步,贾樟柯都会被别人说“你变了”。
有人忧心,跟商业产生瓜葛会削弱艺术电影的锋芒,但贾樟柯认为,艺术家不是活在真空之中,艺术也不能凌空舞蹈。“我是因为做自己想做的事,才被他们说成了商人。”
“如果说做副业对我的创作有什么影响的话,那就是让我较早的实现了财务独立。”贾樟柯毫不回避财务自由能让人把主动权牢牢握在自己手上的那种快慰。“我能稳步拍摄自己的电影,中间没有太多彷徨等待的时期,跟财务上的独立是有一定关系的。它能够支持你拍你想拍的东西,用你想拍的电影方法。”
况且一旦找到靠谱的合伙人,有专人经营具体事务,做副业对导演来说是比创作简单一千倍的事情。
而近日艺术青年自杀的新闻,让人们又一次感受到从事文艺工作原来是如此之穷。当每经影视记者聊到这个悲剧时,贾樟柯表示,“差不多从《三峡好人》之后,我个人开始聚拢了一些资源。因为从那个时候,资方就比较信任我。然后我就开始兼职做制片人,跟年轻导演合作。我觉得每个拍电影的人性格不一样,有的人生存能力很强,应对社会的能力也很强,这种强悍的性格容易走出来。但还有一种人,比较羞涩,比较内向,不太会和社会打交道。我们主要是帮助后一种人,他们有才华。但他们不太有社会经验。”
“而从个人的角度,每个个体生存是自己首先要面对的问题。”贾樟柯忆起自己是如何走过初出茅庐时的那段苦日子,“我总会想起快毕业的时候,不能问家里要钱,靠写专栏养活自己。虽然稿费不高,而且不能给别人开天窗、写作压力也很大,但它很稳定,像领工资一样,只要写够几篇,就能拿到钱。我还在北京电视台演过动物,儿童节目,每周一期。正好我们摄影系的同学在做那个栏目,也是照顾我,来演个猩猩、猴子,每周赚点钱,我也不拒绝。”贾樟柯说。
“我还挺想去把那些节目找回来看看,演的一定很难看。”贾樟柯笑称,“我不会觉得自己是个想当导演的人,就不能演猩猩、演猴子。因为我觉得梦想是需要时间去实现,但你每一天需要维持生命、维持生活,否则谈不上创作。”(实习生徐程、张玉路对本文亦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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