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年6月，A股将正式纳入MSCI新兴市场指数和MSCI全球指数。按照此前对客户的承诺，MSCI将对所有纳入MSCI指数的上市公司进行ESG研究和评级。这意味着，两百多家拟纳入MSCI指数的A股公司，将迎来更多国际投资者在ESG这一新兴领域的“评测”。
2017年3月24日，港股上市公司辉山乳业股价暴跌85%，300亿港元市值灰飞烟灭。往前追溯，2016年12月，国际知名沽空机构浑水（Muddy Waters Research）曾连发两篇报告，警告该公司存在利润造假并宣布做空。因为超前的预见和看空的坚决，经此一役，浑水名声大噪。
但很多人不了解的是，早在2016年9月，因为担忧辉山乳业激进的会计表现和公司治理风险，MSCI ESG研究部门将该公司的评级由BB下调至B。这并非个例，无论是大众汽车尾气造假门还是富国银行丑闻事件，ESG部门事先都充当了预警者，或调低评级，或从该公司ESG指数中剔除。
MSCI ESG研究部门全球主管兼执行董事Linda-Eling Lee日前在京接受上海证券报记者独家专访。她指出，上述案例印证了在投资策略中纳入ESG（环境、社会、公司治理）因子的重要性，机构可以在投资组合中避免或者剔除存在高风险、闪崩抑或“黑天鹅”风险的公司，达到更好的风险调整后的回报率。
明年6月，A股将正式纳入MSCI新兴市场指数和MSCI全球指数。按照此前对客户的承诺，MSCI将对所有纳入MSCI指数的上市公司进行ESG研究和评级。Linda介绍，未来一段时间，她的团队将对纳入指数的A股上市公司进行ESG全覆盖。这意味着，两百多家拟被纳入MSCI指数的A股公司，将迎来更多国际投资者在ESG这一新兴领域的“评测”。
辉山乳业和富国银行的“预警者”
2016年9月，通过对辉山乳业的会计和公司治理情况的评估，MSCI ESG研究部门果断将该公司ESG评级从BB下调为B，“我们对其激进的会计表现和治理风险表示担忧，与同业相比，辉山乳业的资产周转率、杠杆率及费用确认率表现得更为极端。”Linda指出。
该研究部门的研究表明，辉山乳业的会计指标有多项处于行业极值，代表着激进的会计行为和风险。在所有导致该公司评分较低的会计指标中，出售库存/成本、预付费用/运营费用和资产周转杠杆比率等指标，自数据覆盖开始以来已被标记预警；杠杆率则从2015年3月的0.59上升至2016年9月的1.24。
会计风险可能指向更广泛的长期治理风险。上述研究显示，相比国内市场的多数同业，辉山乳业的公司治理存在更多问题，例如多次关联交易、没有完全独立的审计委员会、缺乏独立性的董事会等。
除去上述风险，辉山乳业其他ESG方面的表现也令人担忧，例如在水风险方面，其所面临的水资源紧缺和水污染的风险大大高于同业公司，其83%的作业场所分布在严重缺水地区，更容易被水资源短缺、高度干旱等问题所困扰。
Linda介绍，这种情况并非个案，也不仅仅发生在新兴市场，发达市场也存在多起案例。
因为在2008年金融危机时受次贷影响较小，富国银行一直被誉为零售型银行界的“好孩子”，巴菲特是该银行的忠实持有者。前几年，国内也曾掀起过一股向富国银行学习的热潮。
“但是我们的数据追踪显示，相对于同类大小的银行，这个银行有更多的客户投诉率和法律诉讼。”Linda表示：“其实美国的每个公司都会面临投诉和法律诉讼，大家都习以为常，但是将富国银行与同行业其他银行相比较，我们发现他的投诉和诉讼要高得多，反映了这个公司内部存在问题。”
2015年11月，MSCI ESG研究部门在评级报告中指出，按每十亿美元资产收到的客户投诉量计算，富国银行在所有的美国银行中是表现最差的。而且该行收到的投诉量在逐年上升，严重程度不断加深，其中包含了一些该银行重点产品如次级汽车贷款、学生贷款等。
时间行至2016年9月，美国消费者金融局发布报告，称自2011年起富国银行有员工未经客户允许，私自替客户开立虚假账户，而且此类虚假账户达到200多万个。与此同时，监管者对富国银行开出了1.85亿美元的巨额罚款。
据MSCI ESG研究部门提供的数据，该丑闻发生后的一个季度，富国银行的新增账户数下降44%；在被媒体曝光的高峰期间，公司市值蒸发了55亿美元；在一个针对富国银行1000名客户的调查中，有30%的消费者表示他们在考虑更换新银行。
从上述两个例子可以看出，同业比对是MSCI ESG研究团队经常采用的手段。“我们有一个量化的模型，覆盖了上千家公司的数据和信息，通过人为地划分，让某个特定公司与全球或同区域的同业公司作比较，这个模型会自动地预警。”Linda介绍，通过同业比较方式，MSCI会向投资者传递风险信号。
重新科学认识ESG
上述成功的“预警”案例充分说明，在投资策略中纳入ESG因子的重要性。何为ESG？即环境、社会、公司治理，通俗点概括，可以称为责任投资。
“MSCI对上市公司的ESG评级，与公司的财务表现紧密相关，并不仅仅看慈善捐赠、扶贫等字面意义的社会责任，其实是看哪些风险与公司的长期可持续的财务发展休戚相关。”Linda认为，投资者需要全面科学地看待ESG投资理念。
ESG是一个崭新的领域。目前MSCI在该领域既是最大的研究提供者，也是观察时间最久的机构，但可供支持机构投资者的系统性的ESG数据大规模覆盖只有10年历史。与此同时，市场上其他的多因子模型已有长达40年的历史。
但是ESG的发展速度是惊人的。放眼全球，荷兰、挪威、法国、英国、美国、澳大利亚等国家有越来越多的大型投资者开始采纳ESG整合策略，这背后的主要推动者是国家主权基金或者养老金。“养老金规模巨大,其持有的股权规模超过整个市场的30%，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开始担心长期的经济或者市场变化导致股价暴跌。”Linda称。
回顾最近10年国际金融市场的发展，大型机构投资者开始关注ESG源于两个事件，其一是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其二是2010年英国石油公司BP石油泄漏，这两个事件都造成股价的剧烈波动。
“后来达成了一个共识，即他们作为全球最大的投资者，不能停留在原地等待市场变好，而是应该主动作为，改变市场状况，通过把ESG因子融入到投资过程中，影响其他投资者，进而施压上市公司，让上市公司在经营过程中考虑长期风险，从而保证投资者的投资组合更少地受此类风险的影响。”Linda介绍。
Linda指出，在投资组合中，通过引入ESG因子，可以把高风险、过于激进的公司剔除，投资者可能会规避掉一些闪崩、“黑天鹅”事件。“或者有一些公司，在经营过程中不断积累小的问题，我们的模型跟踪到这些小问题，帮助客户避免质变的大风险。”
“包括JP摩根、巴克莱、德银等国际机构也发布了一列研究报告，研究ESG评级与投资的关联度。他们的研究发现，ESG表现好的公司在财务方面表现更好，这并非是这些公司获得了超额回报，而是因为这些公司可以控制风险，风险调整之后的回报率是更好的。”Linda表示。
ESG研究评级将全覆盖纳入MSCI指数的A股
据悉，MSCI的业务构成分为3块，55%左右的收入由指数业务贡献，另有35%是风险管理，ESG仅占据不到10%。Linda介绍，目前ESG业务是MSCI增长最快的部分，3年前ESG业务的收入规模约为2000万美元，现在已增至4500万美元。
众所周知，MSCI指数业务覆盖全球。依据此前对客户的承诺，MSCI对所有纳入指数的上市公司都要进行ESG评级和覆盖，现在MSCI ESG研究已经覆盖了6200家公司。Linda透露，慢慢会覆盖到9000家。“这就是说，ESG研究将覆盖到包含中小板上市公司在内的MSCI全球指数”。
之所以要对被纳入MSCI指数的公司进行ESG全覆盖，Linda解释，一方面，很多国际投资者面临ESG规范政策，任何一个公司进入其投资范畴或者视野时，都需要ESG数据去支持投资决策；另一方面，基于MSCI全球指数的范畴，MSCI会进行筛选，把ESG表现较好的公司纳入ESG指数。明年拟正式纳入MSCI指数的两百多家A股上市公司也将成为ESG研究的范围。
在Linda看来，近年来中国各方面对于ESG的认识、实验性的测试或者研究都在加强，比其他市场初始发展时的速度要快得多。她认为，目前中国监管层面的推动力量较强，一些大型的投资者也开始从全球同行处了解到ESG的重要性。
全球其他市场的经验显示，ESG整合策略开始执行的速度比较慢，主要原因是上市公司对于ESG概念的理解落后于监管层和投资者。
Linda指出，对于中国来说，随着A股多家公司纳入MSCI指数，逐步进入国际投资者视野，将面临更多国际投资者对ESG领域的关注、提问和沟通。而且，随着纳入MSCI指数，A股上市公司进入了与全球其他上市公司比较和竞争的环境，也将促使这些公司加强对ESG的认知。
那么，MSCI ESG研究部门将对A股上市公司的哪些信息进行搜集？Linda透露，目前研究部门正在不断优化模型，模型中不仅包含上市公司自己披露的信息，如公司的业务内容、范围、风险暴露程度、风险管理等，同时也会考虑地方性的政策要求和规范、政府披露的信息、非盈利组织搜集的信息等，甚至包括媒体对上市公司不良行为的报道，争取对上市公司做更全面的评估。
上海证券报记者 李丹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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