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度融资负债31亿 华通柠檬破产

◎每经记者 岳琦 摄影报道

作为曾经的国内柠檬行业巨头，四川华通柠檬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华通柠檬）在今年初进入破产重组，9月15日正式向全球招募重整投资者。记者多方调查发现，华通柠檬实际控制人自2012年开始借助其企业招牌大量融资，以近3亿元资产撬动了数十亿元融资，农业合作社甚至成为其转贷平台。

事实上，在华通柠檬一步步“霉变”的过程中，柠檬市场的波动并非主因，甚至在资金链断裂前华通柠檬产品还供不应求。记者获取的审计文件显示，华通柠檬存在大量过度融资和资金体外循环，其涉及的民间借贷资金年息最高达50%，而欠多家国有金融机构的债务合计超7亿元。

看着霉变的柠檬蜜茶，在华通柠檬负责组织柠檬产品生产的尹良成神情黯然。他说，别看上面那层已经发霉，没有霉变的部分比国内很多厂家做的成色都好。随后，尹良成又向《每日经济新闻》记者介绍起旁边的生产设备，但他似乎并不知道，这套设备已经被老板抵押给了多家金融机构。

华通柠檬曾经是中国柠檬深加工行业最大、产业链最齐全的企业之一。今年8月，在资金链断裂苦苦支撑一年之后，华通柠檬正式被裁定破产重整，随后向全球公开招募重整投资人。

在这家国内柠檬产业龙头企业的破产重整中，企业的“霉变”令人惋惜。记者获得的资料显示，截至目前，债权人申报的债务总额达45亿元，其中42％涉及民间借贷，约19亿元。有知情人士透露，早在2012年，华通柠檬及其实际控制人郭辉的过度融资达到高峰，涉及大量民间借贷，年息在30%~50%之间。而融资大多用来“拆东墙补西墙”偿还高额利息。

企业破产光环尽褪

在距离成都市200多公里的“中国柠檬之都”安岳县，占地470多亩的华通柠檬新厂区，已不再是安岳县重要嘉宾的参观必到之所。9月底，记者在华通柠檬新厂区看到，该公司厂房和生产设备上都已贴上了法院封条。

9月15日，被指定为华通柠檬破产重整管理人的四川豪诚企业清算事务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四川豪诚）公开发布《华通柠檬重整投资人招募公告》（以下简称《招募公告》），面向全球公开招募重整投资人。作为四川省高院确定的首批破产管理人，四川豪诚承办过成都太子奶等众多破产清算、重整和解散清算案件。

在此之前的8月26日，四川省安岳县人民法院裁定对华通公司进行重整。对这家曾经的行业翘楚，四川豪诚给出的重整投资者实质要求并不高，只要求有足够的资金实力和相关经验管理能力，并且接受2个及以上投资人联合参与。《招募公告》介绍称，华通柠檬主要产业为柠檬深加工，产业园占地500余亩，被列为四川省“‘十一五’优势产业整合与发展规划”中重点发展的35户农产品加工企业之一，是安岳县唯一一家国家级农业产业化重点龙头企业，“华通”商标为中国驰名商标。

然而，这些光环已无法掩饰华通柠檬目前的颓势。记者在该公司看到，470亩的新厂区实际上大部分并未开发，仅有的几栋建筑里还包括仍未完工的办公楼和生产线，甚至有讨要工程款的人员搭建临时建筑居住在新厂区内。

而在3年以前，在同样的厂区内，华通柠檬产业园竣工投产，号称投资13.9亿元，每年加工柠檬果达8万吨。公开资料显示，华通柠檬主要生产柠檬冻干片、蜂蜜柠檬茶、果汁饮料、精油、护肤面膜等，而这些系列产品畅销全国20余个省市，其市场占有率曾一度达到80%左右。

深陷民间借贷纠纷

华通柠檬目前的状况已远远超出一家农业深加工企业经营亏损的范畴。公司成立之初，主营生产、加工并销售柠檬系列产品，从2009年起，公司扩大经营范围，开始进入房地产领域。2014年起，因企业资金周转困难，出现不能支付应付工程款、偿还借款等情况，生产经营开始处于非正常状态。

四川豪诚董事长曹爱武坦言，华通柠檬是其从业20多年来所遇到的最复杂的重整案例。今年3月，华通柠檬申请重整，四川豪诚被法院指定为管理人后，四川豪诚项目总经理周兵作为执行主任开始带领律师、会计师等专业人员常驻华通柠檬。

记者从四川豪诚获悉，自2015年4月15日起至2015年7月15日止，华通柠檬债权申报期限内，共有175户债权人申报债权，申报的债权总额高达41.5亿元。截至记者发稿，这一数据已增至45亿元，其中42％涉及民间借贷（包含已确认、待确认以及不予认定的债权）。

四川华信（集团）会计师事务所出具的审计报告显示，截至2015年3月23日，华通柠檬账面资产总额为28.29亿元，负债总额31.17亿元，资产负债率为110.16%。但鉴于华通柠檬“资产价值主要体现为应收款项和待查资产”，其实际资产负债率将远远高于110.16%。

在被申报的41亿元债务里，四川豪诚已确认的债权达到87户，共计8.33亿元。除了不予确认的7.16亿元债权，仍有待确认的债权82户（含3户已部分确认的债权），申报总金额高达25.76亿元。

值得注意的是，在25.76亿元待确认债权中，申报本金为19.75亿元，也就是说这部分借贷的利息就已超过6亿元。

行业巨头缘何“霉变”？

据知情人士透露，华通柠檬从2014年3月起就已陆续停产，到2014年8月资金链断裂。对于华通柠檬的倒下，外界曾猜测，柠檬市场近两年的市场波动对其影响甚大。

国内柠檬价格在短短两年时间内，上演了一轮疯狂的“过山车”行情。从每公斤几元钱暴涨至几十元，随后又从峰顶滑落，目前安岳县柠檬批发价约1元/公斤。

但是在进驻华通柠檬工作几个月的周兵看来，柠檬的亏损尚不至于将华通柠檬拉向破产的深渊，一家农业企业的亏损也不至于带来如此大的巨额债务。

尹良成则表示，直到去年7月，公司产品销售仍非常好，常常供不应求。但后来由于资金匮乏，用于生产的物料跟不上才被迫停产。

在华通柠檬的审计报告中，审计机构认为，华通柠檬的快速扩张和过度融资最终使其走向资金链断裂。事实上，记者在华通柠檬新厂区了解到，公司重金购入的大多数生产设备在资金链断裂前都还没有正式投入生产。

除了柠檬产业，房地产是华通柠檬投资最大的领域。其元象·岭郡商住房项目仅仅账列开发成本余额就达2.86亿元，虽然该项目销售良好并没有拖累华通柠檬，这对其来说也是一笔巨大的资金占用和跨界投资。

尽管产品供不应求，地产项目销售良好，华通柠檬仍然难逃“融资劫”。虽然华通柠檬的扩张看似疯狂，但相比起其31亿元账面负债，仍然让外界很难理解。事实上，这个行业巨头的“霉变”与其实际控制人的“融资术”不无关联。

华通柠檬股权中，郭辉持股比例为95.89%，其妹妹郭红持股比例为4.11%。在郭辉的一手操盘下，华通柠檬俨然成为一个融资平台。而由于其混乱的财务和大量体外循环，华通柠檬几十亿元的融资具体流向，至今仍然是一个迷。“公司经营和财务管理混乱，公司的决策权集中于实际控制人郭辉。”华通柠檬审计报告显示，公司大量的资金进出，通过郭辉的个人银行账户或关联账户进行收支，形成企业资金的账外循环。企业财务账存在大量非经营活动的资金流动，且款项收支随意性大，性质不明。

《《《

揭秘华通柠檬融资术：资产反复质押 农业合作社“变身”转贷平台

◎每经记者 岳琦

最近几年的资本腾挪和融资运作，让现年45岁的郭辉一跃成为身家上亿的富豪之后，又急转直下沦为债权人追堵的对象。有知情人士透露，目前郭辉因涉嫌非法集资处于取保候审的状态，其各地的资产也都遭到查封。

从华通柠檬重整后浮出水面的财务数据来看，郭辉在近几年里，斥巨资将华通柠檬打造成一个响亮的招牌，然后通过这个仅有不到3亿元实际资产的平台，撬动了数十亿的对外融资，从而支撑其个人纷繁复杂的商业运作。

在郭辉的这场融资迷局中，民间借贷显示是拖垮华通柠檬的重要原因，其投资设立的4家专业合作社实际上成为转贷平台。而在郭辉的融资术和精心布局之下，多家国有大型金融机构也“不幸中招”。

实控人融资术

对于郭辉本人，广为流传的版本是，郭辉早年依靠白糖生意起家，后来又投身矿业、房地产，积累起大笔财富。据知情人士透露，郭辉前后投资了18家企业，但从目前的情况看，大部分都是失败的投资。

记者了解到，郭辉目前的投资涉及面粉加工、柠檬种植加工、房地产业、煤矿业等多方面。四川豪诚的核查显示，由于其急速扩张，且相关投资未达到预期收益，郭辉自身及华通公司均出现了资金断链、不能清偿到期债务的状况。

据华通柠檬的资产评估报告显示，截止到2015年3月23日，华通柠檬实物资产及无形资产等评估总额为2.99亿元，其中抵押物和融资租赁物达到2.34亿元。而华通柠檬的有效资产，大部分为部分开发的工业用地和还未正式投入生产的机器设备。

而留在华通柠檬账面上的还有高达23亿的“其他应收款”，这也是账面上公司最大的资产。参与财务核查的周兵称，这部分资产绝大部分是无法收回的，其中包含了大量的民间借贷资金往来。

在对华通柠檬的审计中，审计机构对其他应收款调整了22.46亿元，“主要系支付的各种不能对应抵减借款的本金、不能计列财务费用的借款利息、过桥资金、通过平台公司转付的、性质不明的款项。”经过核查，华通柠檬对郭辉个人及其隐秘关联方的应收款超过20亿元，其中不能收回的就达到15亿元。

值得注意的是，由于农业合作社对个人转款的财务便利，华通柠檬投资设立的4家专业合作社实际上成为转贷平台。四川豪诚提供的资料显示，4个柠檬专业合作社是基于为华通柠檬周转贷款而设立，均未实际开展经营。

记者在华通柠檬的审计报告中还发现，2011年，郭辉为自己买车及注册高尔夫球会会员花费近30万元，均由华通柠檬代为支付。而时至2014年底资金紧张之时，华通柠檬账面上的一辆路虎越野车和一辆玛莎拉蒂GT跑车被郭辉处置。

多家金融机构“中招”

虽然银行贷款大多为抵押贷款，但在破产重整中银行同样也将蒙受损失。据四川豪诚透露，华通柠檬债务中有约7亿元的银行贷款，涉及多地农信社和股份制银行。

四川豪诚提供的数据显示，华通柠檬的地产项目土地面积7.05亩，已设立抵押，抵押权人按登记顺位分别为一家银行（抵押担保金额6200万元）和一家融资担保公司（抵押担保金额3000万元）；

而华通柠檬厂区的土地则分块抵押给了几家银行和农信社。此外，华通柠檬仍未完成安装的柠檬榨汁浓缩生产线，也已设立抵押权，抵押权人依抵押顺位分别为一家银行（抵押担保金额1500万元）和一位自然人（抵押担保金额3000万元）。

值得注意的是，华通柠檬在疯狂融资中甚至将设备进行多次质押。华通柠檬在已经将PET饮料生产线抵押给银行的情况下，又以该生产线采用售后回租的方式，向长城国兴金融租赁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长城国兴）进行融资5000万元；向第一金租赁（成都）有限公司进行融资3271万元。

同样的资产用于反复融资并非个案，记者了解到，华通柠檬的蜂蜜柠檬茶生产线重要部件抵押给了北车（天津）投资租赁有限公司。华通柠檬又以该生产线采用售后回租的方式向长城国兴进行融资4000万元。

而上述融资租赁关系均存在争议尚在诉讼中。此外，北车（天津）投资租赁有限公司还涉及另外的厂房及生产线质押争议。四川豪诚对此表示，在这些融资租赁中存在明显的低值高估、权证重合及高额手续费。

记者注意到，长城国兴为中国长城资产管理公司全资控股公司，目前总资产和租赁资产均超过200亿元。而北车（天津）投资租赁有限公司则为中国中车（601766）全资子公司北车投资租赁有限公司的全资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