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鸡阜丰“臭味”扰民8年 30℃废水排入清水河

每经记者 张静 实习记者 王健 宝鸡摄影报道

近年来，随着社会各界对环境质量的日益重视，从中央到地方的各级政府正在加大环境保护的力度。然而，作为全球味精大王，阜丰集团旗下的公司却分别在陕西宝鸡和内蒙古出现了一些环保问题，引发了各界对于其是否尽到了企业社会责任的质疑。对此，《每日经济新闻》记者深入实地调查，力求还原企业对当地环境的影响。同时引起记者关注的是，各地环保部门对于纳税大户们是否尽到了监管责任？一些地方以牺牲环境为代价的经济发展方式若持续下去，将贻害无穷。“美丽中国”的未来，需要每一个社会细胞的努力。

全球味精大王——阜丰集团有限公司（00546,HK）下属的宝鸡阜丰生物科技有限公司 （以下简称宝鸡阜丰）在宝鸡市可谓“臭名远扬”。

根据多个受访对象的描述，宝鸡阜丰生产过程中排出的焦糊臭味，能够弥漫八九公里之远。

《每日经济新闻》记者实地探访时发现，宝鸡阜丰除排放含臭味的烟气外，亦将大量超过30摄氏度的工业废水排入厂区外的清水河中。

对上述情形，宝鸡市环保局称阜丰公司曾投入重金治理 “污染”，消除水蒸气和异味各80%以上，该公司的水质和烟气排放均符合国家相关规定。同时，阜丰排放的带有异味的烟气，并不在国家规定的十种有毒或恶臭气体之列。

宝鸡市环保局污染防治科人士称，对于工业废水的温度，国家亦无明确规定。

市民村民饱受臭气之苦/

源自秦岭深山，蜿蜒的清水河由南向北，穿过宝鸡高新技术开发区尔后汇入渭河。沿河而居的永清村虽然尚未被“城市化”，然而世代沿袭的农耕生活、一河清水、满园绿菜的恬淡情形却也成为奢侈。

“十来年前，河里的水还是比较清澈的，水里面还有鱼虾生活，村子的空气也比较清新，不像现在屋里屋外都能闻到焦糊状的臭味。”村民回忆起永清村曾经的生活，言语中异常无奈。

当地村民看来，“清水变浊，永清不清”是如今的现实写照。造成这种后果的是一家来自山东的玉米深加工企业，亦就是俗称的味精工厂。

占地480余亩的宝鸡阜丰生物科技有限公司，于2004年作为宝鸡市重点招商引资项目，在清水河的东岸建成投产。公开资料显示，该公司年加工玉米60万吨，公司主要产品有氨基酸、淀粉、有机肥等。

自2004年开工后，宝鸡阜丰工厂飘出的刺鼻异味时常笼罩在永清村上空。“严重的时候，鼻腔和喉咙异常刺激，感觉人都喘不过气来，关上门窗照样能闻到。”一位永清村村民抱怨道。

《每日经济新闻》记者在永清村采访时，空气中的焦糊味依旧刺鼻，异味随着风向变动四下流窜。永清村的村干部称，从下午两三点开始，焦糊臭味是最难闻的，一直能持续到半夜。

事实上，深受臭味滋扰的远不止永清村村民。宝鸡阜丰工厂以北约1公里，一处名为宝钛家园的小区，其业主曾在人民网地方领导留言版向陕西省某主要领导投诉宝鸡阜丰工厂，并得到了该领导的批复，但问题依然未能解决。

“我们深受其害，尤其是没风的时候，臭味全集中在这儿了。有天晚上我隔着窗户看，他们那儿就像是有地热一样，雾气腾腾。”宝钛家园小区业主向记者称。

宝鸡市地处东西走向的渭河谷地，城市布局属于狭长带状。宝鸡阜丰工厂地处宝鸡市中部偏东位置，其生产过程中排出的焦糊臭味，能够弥漫八九公里之远，基本涵盖了宝鸡市高新区的繁华地带，就连宝鸡市行政中心，以及多个商业区、居民聚集区也在影响范围内。

排放废水水温超30℃/

除了排放带有异味的烟气外，宝鸡阜丰在生产过程中还会产生大量工业废水，不仅浑浊，且热气腾腾。

永清村一位干部带着 《每日经济新闻》记者在清水河畔找到了宝鸡阜丰的污水排放口。刚走近排污口，记者便能感觉到一股带着酸腐味的热气扑面而来。这位干部介绍，这个排污口直径大约1米左右，污水从这里流进清水河。但在这个排污口附近，记者并未看到明显的排污标识。

据上述干部介绍，宝鸡阜丰通过在河道中堆积砂石，将河水截流，以抽水供企业生产之用。在其带领下，记者又来到距排污口百余米处的截流处，发现这里只留了一个很小的出口，部分河水得以淌过，维持着河流的基本形态。

此后，记者又从排污口起沿河道向清水河下游走了约四五百米，发现河水依旧冒着蒸汽。用温度计测量，排污口的水温为36℃左右（注：测量方法未必科学准确，结果仅为参考）。

据了解，对于宝鸡阜丰排放异味气体和污水，当地媒体曾多次报道，但问题并没有得到改善。宝鸡阜丰公司一名姓赵的技术负责人曾向当地媒体答复称，热水确实是他们厂排放的，是工业用水，水温在30℃左右。不过，这对清水河里的生物不会产生影响。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记者查阅到一篇由中国科学院水生生物研究所常建波等人撰写的名为《温排水对水生生物的影响》的论文称，温排水对水生生物的生长、繁殖和行为，以及种群变化等都有重要影响。

据附近村民介绍，数年前清水河有大量鱼、虾、蟹等生物，现在已难觅踪迹。《每日经济新闻》记者了解到，向清水河排放污水的除了宝鸡阜丰之外，还有宝钛集团等多家企业，因此难以判断哪家企业对河中物种消亡负有多大程度的责任。

针对上述情况，《每日经济新闻》记者曾试图进入宝鸡阜丰采访，但遭门卫拦阻。随后，记者通过电话再次表达采访意图，但该公司办公室一位工作人员以负责人不在为由，婉拒了记者的采访请求。

环保局称异味消除达80%/

宝鸡阜丰造成的异味、污水等问题将当地环保部门推上了舆论风口浪尖。

宝鸡市环保局向 《每日经济新闻》提供的资料称，对于宝鸡阜丰烟气污染问题，市民和媒体反映强烈。从2007年开始，环保局专门成立了由主要领导挂帅的技术小组，负责督办和落实。

此外，陕西省一位主要领导也曾于2007年和2011年，就媒体及网友针对宝鸡阜丰的报道和投诉，先后作出两次批示，责令相关部门进行治理整顿。2011年8月30日，陕西省环保厅就相关领导批示进行核查，并答复网友。

上述答复显示，该公司为国家环保部大气重点控制企业，其污染节点主要在谷氨酸生产过程中产生大量的高低浓度废水，通过多效器蒸发浓缩、喷浆烘干造粒生产有机肥，由此产生的水蒸汽和烟气。针对这一问题，2008年阜丰公司被列为省重点督办企业予以挂牌，同年11月该企业投资1.6亿元进行烟气治理工程项目建设，于2009年8月22日建成三套配套治理设施并投入运行。2010年9月经环保厅验收后，对其异味污染问题予以摘牌。

值得注意的是，上述答复称宝鸡阜丰进行治理改造并获陕西省环保厅验收的时间为2010年9月。然而，上述2011年8月30日的答复却同时表示，网民反映企业恶臭气体污染环境问题基本属实。

另据宝鸡市环保局提供的资料显示，宝鸡阜丰通过烟气治理工程，达到了消除水蒸汽和异味各80%以上的预期目标。该公司的烟气经西安交通大学进行环境分析确定，主要成分为脂类、醇类物质，不含国家规定的十种有毒或恶臭气体。该局污染防治科一位工作人员还表示：“相关规定对水温也无明确要求。”

上述材料称，在多次环境监测分析中，该公司水质和大气排放符合国家相关规定。宝鸡市环保局在2012年对网友投诉的答复中提到，“环保部于2009年、2011年分别委托味精行业协会对进行了上市公司环保核查，结论都是通过核查，无环境问题。”

“造成阜丰异味影响较大的原因很多，其中一个就是宝鸡的地理环境。”宝鸡市环保局人士分析：“宝鸡地处渭河谷地，进风频率高，地形不易于气体扩散。最初公司选址在宝鸡文理学院新校区隔壁，但环保部门考虑到它会有一定的污染，并未同意，于是厂址便向东挪了数公里，当时那里还是郊区。”但这一决策仍低估了宝鸡阜丰对环境的影响。

从对地方经济的促进作用来看，宝鸡阜丰似乎深受地方政府重视。据宝鸡高新区管委会项目发展促进中心一位负责人透露，当初在招商引资时，主要看中它对中小型企业有拉动作用，还能利用宝鸡丰富的玉米资源等优势，并未发现该企业存在污染情形。按照最初的规划，宝鸡阜丰所在地属于产业区，只是后来对规划进行了微调。

《每日经济新闻》获取的宝鸡市贸易促进会一份2012年的资料显示，宝鸡阜丰“年销售收入15亿元，利税近3亿元。公司还先后获得了‘宝鸡市重点建设项目优秀成果奖’‘最具成长性工业企业’及‘宝鸡工业强市功勋企业’等荣誉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