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市新政陡现第一“冤案”：闽灿坤B躺着中枪

每经记者 李智

本周，资本市场上最大的新闻，来自许多投资者闻所未闻的一家B股公司。由于已经连续15个交易日股价低于1元人民币面值，闽灿坤B（200512，收盘价0.61港元）已经走到了退市的边缘。

这家经营正常的公司意外遭遇退市危机，引发了B股的大面积下跌潮，同时也引起了市场的高度关注和讨论：在退市新政下，谁会步闽灿坤B的后尘？退市制度是否合理？

如果退市新政没有实施，如果征求意见稿没有调整，如果B股没有纳入范围，如果股价高于1元面值……闽灿坤B这家经营正常的公司不会沦落到如此境地。

当然，股市从来没有“如果”。退市新政下的第一“冤案”由此诞生。

退市几成定局

五则退市风险提示公告，五个惊心动魄的跌停。

本周一，早已被遗忘的闽灿坤B在7月23日突然发布一则“十万火急”公告。公告称从7月9日至7月20日止，已连续10个交易日每日股票收盘价低于每股面值1元人民币。

根据深交所的规定，“仅发行B股股票的上市公司，通过本所交易系统连续二十个交易日的每日股票收盘价均低于股票面值，本所有权决定终止其股票上市交易”，公司股票将可能被终止上市。

实际上，这则公告曝光的开始，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关注。作为一家仅在B股上市的公司，闽灿坤B一直游走于资本市场的边缘地带，关注度并不高。所以在整个周一上午，闽灿坤B走势还算正常，但在11点之后，股票出现了加速下跌的态势，下午开盘后出现跌停。

跌停，退市，B股……随着媒体大量的报道，一个个敏感的词汇联系起来，闽灿坤B面临的退市危机突然被推到了市场的聚光灯之下，引起了资金的恐慌。从那一刻开始，闽灿坤B就开始了触目惊心的连续五跌停之路。

截至本周五收盘，闽灿坤B的股价已经跌至0.61港元，折合人民币约为0.5元。按照相关规定，如果闽灿坤B无法在8月3日结束之前上涨至1元人民币的面值，那么公司就被深交所勒令退市。换句话说，闽灿坤B只有在未来5个交易日内让股价翻一倍，公司才能摆脱退市危机。

然而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就算公司股价连续五个交易日中涨停，股价回不到1元。

过去三年间，闽灿坤B分别实现净利润5275.97万元、6437.36万元和975.84万元。截至今年一季度末，公司每股净资产尚有0.46元。而且，在上市19年间，公司累计派现2.186亿元，高于当初2.112亿元的融资总额。毫无疑问，这样的数据，一大批受资金热捧的A股上市公司都会自叹不如。也正因为此，不少业内人士感叹，闽灿坤B这一次是“躺着中枪”。

新政微调引发悲剧

闽灿坤B事件发生之初，不止一位法律界人士，甚至是一些资深证券律师感到诧异，“B股公司也适用于低于1元面值这一条退市规定？”

其中一位业内人士明确表示，虽然还没来得及学习深交所刚刚公布的《主板、中小板退市制度方案》（以下简称《退市方案》），但他曾仔细研究过4月底公布的 《关于改进和完善主板、中小企业板上市公司退市制度的方案 （征求意见稿）》（以下简称 《征求意见稿》），清楚记得当时明确说明纯B股公司不受1元面值这一条的约束。

实际上，今年4月29日公布的《征求意见稿》确实明确表示，“上市公司出现连续20个交易日每日股票收盘价均低于每股面值的，其股票将直接终止上市”这一条退市标准，不适用于仅发行B股的上市公司。

同样，在5月17日深交所公布的《征求意见稿》专题讲解中，再次明确，股票成交价格连续低于面值不适用于仅发行B股上市公司。

但令人惊讶的是，在深交所于6月28日最终公布的《退市方案》规定，仅发行B股的上市公司连续20个交易日 （不含停牌交易日）每日B股股票收盘价均低于每股面值的，其B股股票将直接终止上市。

正是上述被不少人忽略的微调，引发了闽灿坤B的退市危机，以及股价的连续暴跌。

对于关于B股的内容修正，深交所有关人士表示，有反馈意见提出，应考虑同时具有A、B股的上市公司的具体情况，分别设定A股和B股的相关指标。而《方案》采纳了上述意见。

《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还注意到，在7月9日之前，闽灿坤B的股价就已经跌破一元面值。7月2日，闽灿坤B股价报收于1.09港元，折合人民币仅为0.9元左右；接下来的7月3日至7月6日4个交易日，也都报收于1元人民币以下。

由于深交所正式公布《深圳证券交易所股票上市规则（2012年修订）》的时间是在7月7日（周六），所以闽灿坤B低于面值的时间从7月9日算起。形象地说，早已跌破面值的闽灿坤B是撞在了退市新规的“枪口”上。

值得一提的是，闽灿坤B董秘孙美美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也公开表示公司是规则的受害者，称突然修改政策让公司来不及应对。而不少媒体和业内名人也在为公司“喊冤”。不过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深交所仍尚未有网开一面的迹象。

退市危机折射B股之殇谁是下一个闽灿坤B？

每经记者 李智

毫无疑问，B股早已成为资本市场的边缘地带。与多达1.66亿的A股账户相比，尚不足253万户（截至7月20日）的账户显得微不足道。

今年5月初，证监会投资者保护局在面对投资者关于“B股市场前途不明”的问题之时，曾经明确表态，“B股是境内上市外资股的简称，是在特定历史条件下推出的一类股票。对于历史遗留问题，证监会都将本着负责任、不回避的态度，认真研究提出解决措施”。

然而，在200余万B股投资者苦等解决良方之时，闽灿坤B的退市风波，让沉寂已久的B股板块陷入了集体恐慌之中。谁是下一刻闽灿坤B，成了一个令人胆颤心惊的话题。

B股陷入集体恐慌

随着闽灿坤B的突然“走红”，整个B股的集体恐慌也随之而来。

本周三 （7月25日），B股指数大跌10.76点，跌幅达到4.71%，创出今年以来最大跌幅。具体到个股，106只沪深B股中，除4只停牌外，其余全部出现下跌，跌幅在5%以上的近60只，而低价B股成为了大跌的重灾区：京东方B（200725，收盘价0.96港元）、建摩B（200054，收盘价1.58港元）、ST雷伊B（200168，收盘价1.51港元）纷纷跌停。到了周四，虽然整体情况有所好转，B股指数跌幅收窄至0.09%，但是依旧有75家出现下跌。

实际上，与A股上市公司相比，机构禁入的B股市场是散户自娱自乐的地方，加上多年来监管力度的和市场关注度的降低，上市公司估值明显偏低，成交也极其清淡，股价每天画“心电图”的情况比比皆是。而本周整个板块出现如此规模的大跌，不得不感叹闽灿坤B的威力。

一位业内人士指出，B股已成资本市场边缘地带，对于闽灿坤B这样的纯B股公司，非但不能通过B股市场进行融资，反倒还因具有上市公司身份而承担更多支出，继续在B股挣扎已没有意义，退市反倒成为公司大股东希望看到的结果。因此，就算股价跌破面值退市，大股东也不会像A股上市公司一样，使出浑身解数摆脱退市的命运。

ST雷伊B、建摩B需警惕

面对闽灿坤B的退市危机，面对B股触目惊心的跌幅，一个问题也随之产生——谁将是下一个闽灿坤B？。

从退市新政来看，低于面值退市的情况分为三种，一类是仅发行A股的公司，连续20个交易日每日A股股票收盘价均低于每股面值的，其A股股票将直接终止上市；同样，仅发行B股的上市公司也是如此。而发行A股又发行B股的上市公司，要连续20个交易日（不含停牌交易日）同时出现每日A股、B股股票收盘价均低于每股面值的，其A股、B股股票才将终止上市。

在和大家关系最密切的A股市场上，目前股价最低的为*ST长油（600087，收盘价1.38元），截至本周五收盘，公司股价距离1元还有一段距离。而且，公司日涨跌幅仅为5%，跌破1元面值的可能性并不大。除了*ST长油以外，第二便宜的京东方A（000725）股价也高达1.80元，所以在A股市场上，闽灿坤B的悲剧暂时不会上演。

相对于A股，B股公司的整体股价水平就低很多。截至7月27日收盘，股价跌破面值的共有3家公司：闽灿坤B、ST中华B（200017，收盘价1.00港元）和京东方B。需要指出的是，ST中华B和京东方B均是A+B上市公司，仰仗着A股这道“金牌”，只要A股股价不同时跌破面值，就不会存在退市的风险。

实际上，面值所引发退市风险的个股主要集中在纯B股公司。目前股价接近1元人民币面值的B股公司其实寥寥无几，目前仅有三只B股值得警惕。

首先是ST雷伊B。在闽灿坤B的危机影响下，这家本就经营不善的公司已经在本周遭遇了四个跌停板，目前股价已经低至1.51港元（折合人民币约为1.24元）；另外，建摩B在本周也是连续三个跌停板，目前股价暂时定格于1.58港元（折合人民币1.30元）。需要指出的是，由于建摩B每天涨跌幅为10%，而非ST雷伊B的5%，可能出现更为猛烈的跌势，需要投资者特别警惕。

另外，ST大路B（200160）目前股价为1.52港元（折合人民币约为1.25元）。不过，在闽灿坤B危机引发自家股价连跌两天之后，ST大路B立刻宣布 “重大资产重组事项”停牌。根据20个交易日中不含停牌日的规定，停牌之中的ST大路B暂时无忧。

除了成交价格以外，一些投资者对于退市新规中关于股票累计成交量过低这一条规定也颇为担忧，因为B股成交的清淡已经成为常态。从具体的条例来看，A股和B股公司的成交量红线分别为连续120个交易日累计低于500万股和100万股。不过从目前的数据来推算，暂时没有公司碰触到这一根红线。

退市新规再思考：20日期限是否太严？

每经记者 李智

或许人们还清楚地记得，在IPO新规发布之初，绝大多数人都认为股票成交价格连续20个交易日低于面值这一个退市准备“太不现实”，甚至还引起了不少业内人士的质疑。而恰恰是被人轻视的这一条，却在实施以后瞬间显露出巨大的杀伤力。当然，或许监管层没有想到，最先撞在枪口之上的，会是一家经营正常的B股公司。不过随着事件的发酵，退市制度本身也引起了一些业内人士的二次思考。

20交易日低于国际标准

正如闽灿坤B董秘孙美美关于突然修改政策让公司来不及应对的表态，除了1元面值这一条突然显示出杀伤力的退市红线以外，IPO新规中20个交易日的规定也让一些法律界人士感到过于严格。

在退市政策刚刚实行的阶段，公司在连续10个交易日股价低于1元面值后再发布风险提示，留给公司股东反应的时间只有短短10个交易日。而闽灿坤B用最为残酷的方式说明，10个交易日尚不足市场资金发泄恐慌情绪。

《每日经济新闻》记者在查阅大量资料后发现，在国际成熟的证券市场上，上市公司退出机制的建立已有上百年的历史，其目的是保持证券市场的总体质量，把不合格的上市公司淘汰出局。世界主要证券交易所如纽交所、纳斯达克、东京证券交易所等，都有关于上市公司除牌的规定。而与纽交所、纳斯达克等对股价最低标准的规定相比，20个交易日确实短了不少。

纽交所规定，若上市公司的股票连续30个交易日收盘价低于1美元，将被视为低于标准。这时相关公司将收到交易所的通知，要求公司必须在6个月内将股价恢复到高于1美元的水平。

十分类似的是，纳斯达克也规定，上市公司每股价格持续30个交易日不足1美元，将被发出亏损警告，被警告的公司必须在90天内采取相应措施自救以改变股价，否则将被宣布停止交易。

东京证券交易所虽然没有直接规定股票交易的最低价格，但对证券市值小于10亿日元（约合人民币0.79亿元），且在未来9个月内没有改善的公司、或是市值小于总发行股本数的2倍、且3个月内没有改善的公司实施摘牌。

换句话说，对于股价过低或者市值过低的情况，在连续多个交易日没有达到要求的后，国外主要交易所都给予了短则3个月，长则9个月的“自救期”，与之相比，深交所仅仅20个交易日的时间太过严格。

知名证券维权律师宋一欣对 《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表示，监管层一方面要加强投资者教育，揭示资本市场的风险，但同时对B股问题也应该给予特殊对待。他说，目前的退市政策对A+B股上市的公司没有问题，但是对于纯B股公司可适当放宽标准，比如说股价最低标准。他最后表示，这次事件从一定程度上反映出，退市规则还存在一些值得完善的地方。

拉响A股高送转警报

《每日经济新闻》记者查阅历史公告后发现，早在1993年就上市的闽灿坤B，在上市的19年时间内先后9次实施送转，比如在1996年实施10送1转2、1997年10送1转1、2002年还进行了10送2.5转2.5。正是在先后9次送转方案实施之后，闽灿坤B的总股本出现了快速的膨胀，从上市之初的不足2亿股增加到目前的11.1亿股。

毫无疑问，如果闽灿坤B没有先后9次实施送转，公司目前很难陷入跌破面值的尴尬，更不会因此面临退市危机。按照后复权价来看，公司目前股价高达5.16港元，仅仅从数值上来看，还高于19年前4.71港元发行价。

闽灿坤B的遭遇也许能给A股一些提示。

A股近两年来掀起了疯狂的股本扩张运动，曾经凤毛麟角的高送转，已经成为了随处可见的“大路货”。《每日经济新闻》记者统计的数据显示，在2010年年报中提出转股、送股方案的上市公司超过了500家，其中10转（送）10股以上的近200家。而到了2011年报中，近540家提出送转预案，10转（送10股）以上的也超过了180家。在往年，中报公布送转方案的公司较年报更少，然而今年年报虽然刚刚开始，但是长方照明、远方光电、盛屯矿业一批公司已经迫不及待地提出了高送转方案。

炒作高送转是A股市场的一个特色，国际市场的上市公司都是选择直接派发股息。实际上，对股市熟悉的投资者心知肚明，高送转仅仅是一个股本变化的数字游戏，随着股本的增加，每股价值也随之打折。但是，就是这样一个毫无意义的游戏，上市公司和市场资金都乐此不疲。

但是，在高送转成风之时，上市公司的盈利能力却令人担忧，今年中报业绩地雷响声不断。面对闽灿坤B的遭遇，一批A股上市公司在业绩“裸泳”数年之后，庞大的总股本和极度摊薄的业绩会不会导致它们重蹈闽灿坤B的覆辙呢？

市场呼吁缩股机制

有扩张就有收缩。A股市场上高送转比比皆是，但是缩股的情况却十分罕见，仅在多年前出现在吉林敖东、泰豪科技等少数几家上市公司的股改进程当中。

市场对于闽灿坤B的特别关注，正是因为股价过低退市，和公司过去三年还连续盈利之间的矛盾。武汉科技大学金融证券研究所所长董登新表示，1元退市标准必须对接“缩股”机制，应该允许公司“缩股”。

在海外市场，“缩股”已经非常普遍，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一些上市公司为了规避股价退市法则。以美国股市为例，上市公司为了规避1美元退市风险，当股价接近1美元时，缩股可以暂时性地规避退市标准。当然，缩股也仅仅是延缓危机，因为这些公司还面临着资产、收入、市值等等多个指标的考核。

董登新表示，缩股的另一种情况，则是股价太低，与公司地位身份不符。尤其是在推行股价退市标准的股票市场，低价股就是垃圾股的代名词。因此，一些上市公司为了扭转形象，采用缩股的方式提高股价。比如，金融危机爆发后，花旗银行的股价从2007年5月的最高55.55美元跌至2009年3月最低的0.97美元，后来经过政府注资，股价回归并稳定在4美元左右。为了改变低价股形象，2011年5月，花旗银行决定每10股缩为1股，通过缩股处理，股价一夜之间从4元变成了40元，总股本缩小10倍的同时，每股财务指标也进行了相应调整。